女演员常远近照 我还是比较喜欢能停下来思考的事儿

演员常远近照。

对常远来说,跑步这个动态的习惯是一个“特别容易静下来”的过程,“有时候跑着跑着,我就感觉到了另外一个世界,跑跑就把所有的事全忘了”。但自从做了手术,他已经有阵子没跑了。那是电影《绝望主夫》拍摄期,某天,他背痛的病犯了,本想着去医院拍个片、开点药就行了,岂料片子显示,他的脊髓有一小部分已经严重压迫,医生说不做手术的话,“再有一脚刹车你就高位截瘫”。

常远不禁后怕。他尽快接受了手术,“里面换了一个人工的东西”,暂时无法在跑步时进行思考了。那就边休息边思考吧——他由病因想到了人生。“就是工作的时候,可能是因为累,也有一些碰撞,然后长时间的作息不当造成的。”

常远说,“反正这次手术对于我来说还是挺有感悟的,让我知道了生命的重要,这个是最大的成长。”相比外在变化,这种“内心成长”是他更希望被大家关注的。他自己也在关注,可惜“反应比较慢”,所以“内心成长可能得过两年回头再想,我才能想到最近有什么成长”。

那为何会有上面的结论?也许,这点矛盾正是他思维与性格的写照——他是个不惧怕提问的人,但有时候得多想一会儿;他会合理把控“想”的时长,再如实告知结果,不论成熟与否。生活中的常远就是这样,冷静、慢热,像一方镇纸。只有在片场,他才会变成墨,热情、恣意地进行创作。

“看缘分呗”

去年上半年,新冠疫情此起彼伏。常远春节后进入《绝望主夫》剧组,跟大家在深圳和广州片场之间“来回来去跑着拍”,其间经历了几次停拍,一直到夏天才全部杀青。不过,停拍时他们“都没有浪费时间”,演员们“跟导演商量怎么利用好这段时间,怎么再精雕(细琢)一下”,特别是针对影片里“异世界”的部分。

在那里,常远饰演的男主人公胡铁男、李嘉琦饰演的女主人公许薇薇,以及魏翔、王成思等人饰演的配角,人物功能都发生了“完全的调转”。他们白天拍摄,晚上跟导演张琦讨论故事,商量“那个世界应该是什么样的”,然后对一对第二天要拍的内容。“可能就停拍那两天能稍微休闲一点,那几天是能够在白天讨论、晚上睡觉。”

常远笑言,剧组的娱乐活动只有吃饭,好在“这些人都特别熟,也不需要谁挑气氛,大家在一块儿都挺自然”。不过,一旦涉及创作,这些私底下“什么玩笑都能开,怎么都不会急”的人会顿时严肃起来,甚至经常争论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但常远觉得那样其实挺好,“只有那样才会出现一些好的台词或者桥段”。

在他看来,台词和桥段对喜剧电影至关重要,演员们对此提出建议、跟导演进行商讨十分必要。因此拍摄该片时,大家“不断地去想,不断地去琢磨”,进行了长时间的二度创作,“但是最终还是由导演来做这个判断”。

常远说,这种“拖拖拉拉的习惯”是他跟开心麻花的同事们在舞台剧里养成的,“有时候可能一个字卡一天啊,就想这句台词怎么说”。一部“大家头脑风暴、集思广益一起聊出来”的电影就此诞生。他认为创作过程很有意思,符合自己“过程很重要”的初衷。

至于结果,“看缘分呗”,这跟能接演哪种类型的作品同理,“都是命啊,也不用去琢磨,它的结果就是过程,过程只要尽力了就可以了”。还有一种缘分,决定了“谁和谁遇见”。常远珍惜它,也便珍惜拍戏时遇到的每个合作伙伴,尤其是女性喜剧演员,因为“女孩从事喜剧本身就很难”。

这几年,他和开心麻花团队通过三部电影,发掘出李嘉琦这块“金子”。“她身上有那种女喜剧演员的……怎么说?就是那种缘分,你知道吧?在这次合作里面也是,她也提了很多建议,包括二度创作。”这样的女性演员真的不多,他希望大家一起去爱护她们。

“15年我觉得也不算长”

彼此珍惜的喜剧演员给人一种抱团的印象。常远坦言,行业里没有这方面的传统,也许是他们认识的人太少使然,“翻翻微信或者翻个电话,一看也没什么别人”,所以总是周围这些人一起拍戏。话说到这,他说道:“以后吧,以后我们争取再扩大点交友的范围,如果能请到更多的演员,我们就看看。”

请不到也没关系,这毕竟不是他们的刚需,赶上了就合作,他说这也得看缘分。但是无论如何,他认为抱团很重要,肯定会让喜剧领域变得更好,因为众人拾柴火焰高,而且能在脑力和体力上有所分担。所以,他觉得喜剧人未来应该还会抱团,“大家有什么事儿就一起来呗,一起上”。

在抱团的过程中,常远和伙伴们一起成长起来。“有没有对你影响比较大的人?”“有啊。”他先报了三个名字,说:“这仨人可能你也不认识,就是我发小。”然后,他又提到两个人,其中一个甚至只记得小名,那都是陪他长大的小伙伴。

常远念旧,他自觉其程度是“比较”,可在旁人听来是“非常”;他还有些社恐,如果剧组里全是不认识的人,他会需要一些时间认识大家。所以在潜意识里,他倾向于跟熟悉的人合作——省去认识与客套的过程,直接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聊故事和包袱,“撕破脸也都没事”。

若论合作,可能经过几个月他便能跟对手戏演员熟悉起来;但若论朋友,“有个15—20年”他才能跟对方“差不多就熟悉了”。15年超过了他人生的1/3,可他说还行,“这15年我觉得也不算长”。的确,距离他初次进入观众视野,已经过去近36年了。

从相声演员到舞台剧演员、影视演员,他的作品和经验一直在积累。但内心深处,他从来都觉得“刚到麻花演舞台剧那会儿”对自己影响最大。舞台上有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使他找到自信,不断进步,逐渐懂得何为幽默;而在台下,他觉得自己“是有时间在原地想想东西的”。

接触影视之后,他一直在“正常走路”,走着走着,他才突然想到,从头再来一遍也挺好。“就是再演几年话剧,然后沉淀一下,到五十来岁再出来拍戏。”不怕观众和公司着急吗?“嗐,这玩意儿就看缘分吧,未来谁都不好说……你看我从到麻花到接拍第一个戏,也有几年的时间。”

常远希望自己在演艺这条路上的“内心成长”被更多人看到。

“你就慢慢来呗”

有人选择在感到困惑或遭遇瓶颈时从头来过,但常远不是,他认为积累的过程永远是必要的。眼下,他过去的积累已经都用过了,未来,他如果想演更多、更好的作品,就需要另一个三四十年,“所以我觉得现在可以(重新)开始积累了”。

仅在片场和工作中积累是远远不够的,他深知,观察生活的维度和时长都没有上限。遗憾的是,有些场景在他现在的生活里缺失了,“比如说原来我能有时间去坐地铁、公交车,那我能观察到好多好多的人啊,现在我坐地铁的机会少了”。

无法到人群中去的时候,他可以在影视和书里看到形形色色的人。比如手术恢复期,他在家看了几部剧、几本书,“挺有感悟的,尤其看《人世间》的时候”。十几岁时,常远跟爷爷常宝华参加过共青团的一次活动,一位学者老师在活动上做了内容丰富的分享。

爷爷告诉常远,这位老师是他的朋友,叫梁晓声。“这个老师真有文化,怎么能讲出这么多让孩子们能够摄取的营养?”少年记住了梁老师。看剧的时候,少年已到青年,他想起了这段往事,往事又唤起了一些关于爷爷的回忆。

“很多情感都缠绕在一起”,他决定也把小说看了。那么多准确的人物和对白跃然纸上,他越发坚信:生活需要积累。“我最近这几年吧,观察得也少了,也没有这个时间了,所以还是得拿出这个时间来。”常远明白,他再观察三四十年生活,也未必能写出如《人世间》般的作品,但最起码能用这些积累给自己留下一些东西,或当作给孩子讲故事的素材。

“人还是需要停下来。”他重申,“我看他们都赶赶落落的,我也不知道赶了什么,你就慢慢来呗。”他希望自己能慢一点,纵使不容易,“因为现在这个社会节奏比较快,我有时候一停下来也会焦虑,但是慢慢也就过去了”。

有时,他会趁着开车让自己静下来,“我想停一会儿,其实人是需要偶尔停一会儿的”。在喜剧这条路上,常远还没停下来过。“我们家就是干这个的,从三几年(上世纪30年代)开始就为观众制造笑声,所以这也是一种情感吧——对于我来说。”

可瓶颈是不讲感情的,它们时不时出现,轻则刁难他一晚,重则阻挠他一年,“这就是在不断地与自我作斗争的一个过程”。他觉得之所以有“喜剧难演、难拍”的说法,原因是好的喜剧既要让观众笑,又要让他们思考。攻克这道难题,需要一代代喜剧人永无止境地努力,他从未厌倦。

“是挺难的,想办法呗”

由于世家出身与资深喜剧人的身份,人们往往期待常远出现时能自带“包袱”和“梗”。他倒不至于因此有压力,“可能我们觉得挺好玩的,但观众觉得不好玩,所以也是看命、看缘分”。包袱的构思却是思考与缘分缺一不可。

有些包袱他们两三秒就想好了,有些则需要几小时甚至几天几夜;另外,也得有幽默的天赋,“但是可能通过努力,也能够挖掘出来自己的幽默感”。常远在这方面当然是有天赋的,“我原来上学时,就我一人接下茬,然后同学们笑”。

后来,在中国北方曲艺学校的生活起到了加持作用。常远班上有22个人,全是男生。他们一起接老师的下茬,有人扮演逗哏,有人充当捧哏。一堂课下来,笑点密集,包袱分布均匀,有时候也会出现“大咔嚓”和“小龇牙”。

说老师不头疼那是假的,但常远觉得他们都挺理解,“你说这班里都是说相声的,你也很难让这帮孩子闭上嘴,老师偶尔会打断我们一下,到知识点的时候说:‘哎,咱包袱抖得差不多了,听一下这个知识点好不好啊?’我们该听的时候也听”。

走出曲校,爷爷那声“一专多能”在常远耳畔响起。怎么能让自己“多能”呢?他想到了学表演,然后在母亲的支持下报考了北京电影学院,并最终通过开心麻花成为影视演员。一路上,他接受了现实的磨砺与老师的教诲,途中也走过了低谷。

“可能我们这代人跟父母,或者跟爷爷辈比起来,不算吃过苦,我们都是改革开放以后出生,赶上了最好的时候,包括现在都是最好的时候。如果非得说我们吃过苦,对于我来说可能就是刚毕业的时候去下基层演出。如果没有那段经历,我可能这辈子也没有机会去经历那些。”

常远相信,每段人生经历都有其意义,而且都是他必须经历的。除了当学徒、说相声、下基层,他还在文工团做过厂工,干过装台、装灯、调试音响等杂活。他视所有工作为“对生活的积累”,他的表演和未来都从中获益。

现在,在他从事过的工种里,你以为他会选影视演员为最喜欢的一个,可他却回答:“我还是比较喜欢能停下来思考的事儿,只要能让我偶尔停一停、想一想,别老赶着我,我觉得这是我比较喜欢的状态。”保证8小时睡眠,工作在8小时内完成——他的理想对影视工作者来说宛若天方夜谭。“想办法呗,商量商量。”他如此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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