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和渲染 爱情的迷失与重新发现 我爱杰西卡中的青春迷思(杰西卡的梗)
前言： 若让观众给电视电影《我爱杰西卡》进行归类，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认为它属于“爱情片”，一种可能是“青春片”。在很多人眼里，这两种类型可能根本就区别不大。爱情嘛，年轻人的事儿，当然影片里充满了青春气息；反之，青春片讲年轻人的事儿，年轻人的事儿最重要的当然是爱情。无论冠以“爱情片”还是“青春片”的名头，内容都是年轻人谈恋爱。 但我认为，这两者区别甚大，甚至关乎影片根本。今天，我们就来看看《我爱杰西卡》这部影片。 故事梗概 年届三十、研究生毕业的杰西卡是一家设计公司女白领，她热爱工作但却不善于处理人际关系，因此常常遭来同事的嫉恨。正当杰西卡准备结婚之时，和她恋爱八年之久的男友文凯却另有新欢，这使杰西卡大受打击。 在工作中，杰西卡结识了工程部的中专生文凯，开始她有点怀疑对方的能力，但事实证明文凯其实很能干也很可爱。杰西卡的同事露茜是个开放的女人，在她和文凯的鼓励下，杰西卡开始约会别的男人，但还是很难从失恋的阴影中摆脱出来。 在攀岩俱乐部，杰西卡认识了俱乐部老板苏凭，苏凭是个典型的钻石王老五，他对杰西卡表示了好感，文凯不堪女友小梨的任性，和对方分了手。终于，文凯向杰西卡表明了心迹，杰西卡虽然也喜欢文凯，但地觉得彼此的年龄像一条鸿沟，地很难接受与文凯的姐弟恋。 经过种种阴差阳错，杰西卡终于接受了苏凭的求婚，尽管地心里对苏凭身上的趣味并不认同。在操办婚事的过程中，杰西卡和苏凭又发生了争执，而与文凯的偶遇更使她的内心产生了涟漪。最后，在文凯的大声呼唤中，杰西卡毅然决然地抛下了苏凭，向文凯跑去…… 从故事内容上看，这是一个年轻女人和三个男人的爱情故事。一个男友走了，女主人公遇见两个迥然不同的男人，最终要选择一个男友。这故事看起来是个平平无奇的“爱情片”，而且导演的手法中规中矩，并无特别突出的形式，在内容上也并不催人泪下。这样一来，我们无法解释，为什么电影频道和已经看过此片的观众，会给此片一个相当不错的评价？ “故事片”还是“青春片”？ 在我看来，此片给大家带来的良好感受，并非来自于它是一个不错的“爱情片”，而是因为它是个披着“爱情片”外衣的“青春片”。表面上看，它是个温吞吞的羊；但骨子里，是个犀利的狼。 让我们从这两个类型的本质上去思考。类型片是好莱坞传过来的概念。地球人都知道，好莱坞是极其强调电影的商品属性的。对此，我们的电影人从前是骂，近些年来，骂好莱坞之余，我们也大力强调商品的属性。但我们往往也就是大而化之地说说，出品人说：“电影是商品，要好看。”导演说：“我这个片子要好看。”但接着往下说的人，没有。 好莱坞可不是仅仅说这两个词儿就完了。既然是商品，就按商品属性往下说。作为商品，首先有不同的产品规格，卖方便面，有十块钱一份的，外面用个塑料桶装，里面有风干的牛肉粒和蔬菜，还有个小叉子。也有一块五一份的，简易塑料袋装，里面只有一个调味料包。 这个产品规格，对应到电影上就是制作规模，用新出道的小生还是迪卡普里奥？用电影学院刚毕业的新蹿红的年轻导演还是雷德利·斯科特？最后都归结到一部片子投资多少。 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 作为商品，还有不同的产品系列，以适应不同类型的消费者。方便面有牛肉味系列的，也有海鲜味系列的，还有素的。这个概念对应到电影上，就是类型片概念。男人喜欢“动作片”、“警匪片”，女人喜欢“爱情片”、“伦理片”；中年人喜欢“片”，年轻人喜欢“青春片”，好莱坞针对不同的观众推出不同的商品。 《》剧照 在推出的时间上也有考虑，暑假到了，年轻人有空，影院里都是《欧洲任我行》式的“青春片”，圣诞节到了，合家团聚，图个乐呵，影院就上《小鬼当家》式的“喜剧片”。好莱坞从来不指望一个产品人人都满意，人人都喜欢。大人小孩，群众专家，齐竖大拇指。 《小鬼当家》剧照 类型片不是从开始就被确认下来的，是好莱坞在发展过程中，一步步总结下来的。开始大家都是乱拍，在市场上发现，有些片子卖得好，于是进行调查，你为什么喜欢这个片子？这个片子里哪些元素是你感兴趣的，哪些你不喜欢？ 随着时间的发展，一些元素被固定下来，形成一个类型。例如“西部片”：好莱坞发现，观众喜欢有一个警长，而且这个警长最好很酷，不爱说话，独来独往；得有一帮匪徒，很凶残；还要有一个妓女，身在风尘，但本质是好的，很善良，在关键时刻能挺身而出，给警长提供帮助。 好莱坞西部片《被拯救的姜戈》 除了人物，好莱坞发现，在场面上，观众喜欢小规模枪战，而且不希望很长时间的枪战，于是好莱坞发明了电影史上经典而且独特的枪战，两个人相隔数十米站着，在一瞬间同时从大腿上的枪套拔枪，比速度和准确性。好莱坞为了这个场面的拍摄，甚至不惜为此增加了一个景别。 一般的中景，画框的下沿卡在人物的大腿中部，但在西部片里，这样一来，观众就看不到拔枪的动作了。于是，西部片的中景，画框下沿往往卡在膝盖，把大腿上的枪套露出来。有电影史学家称这种景别为“美国中景”。 所谓“类型片” 我认为，一种类型片通过主题、表现形式、影片所具备的元素这三部分互相区别。 一种类型片具备自己独特的主题，同样是描写犯罪题材，但“警匪片”和“黑帮片”不同，“惩恶扬善”是“警匪片”的主题，而“友情万岁”是“黑帮片”的主题。所以《》是“警匪片”，而《美国往事》是“黑帮片”。 《美国往事》剧照 在表现形式上，每一种类型都有自己独特的手法。摄影机晃动着从半开的门缝拍里面的女主人公，一般只会出现在“惊悚片”而不是“爱情片”里；主人公大段的独白，一般只会出现在“文艺片”而不是“动作片”里。 一种类型片往往具备自己这种类型所独有的一些元素。“黑色电影”具备大量黑夜的场景、一定程度上心理病态的主人公、爵士乐、犯罪；“科幻片”具备着太空船、科学家、电脑特技等。让我们回到对“爱情片”和“青春片”这两个容易混淆的类型上来。 “黑色电影”《双重赔偿》剧照 “爱情片”的主题，其实就是一句话：“爱情真伟大”。主要描写爱情是如何对人产生巨大的影响，这种“爱情最大”的体现形式是多种多样的：可以描写相爱的两个人如何战胜重重阻力，最终走到一起（《西雅图夜未眠》），也可以是没走到一起，郁郁终生（《罗马假日》）。它的描写对象以年轻人为主，但也可以不是年轻人，如《长日将尽》、《廊桥遗梦》。 《廊桥遗梦》剧照 爱情片的主人公一般都是俊男靓女，一般得是克拉克盖博、派克和费雯丽、奥黛丽·赫本这一级别的，倾向于制造完满的浪漫故事。影片达到的效果，倾向于煽情，而不是思考，爱情嘛，有什么道理可讲？ 而“青春片”则是不同的。虽然“青春片”里，爱情是个重要的元素，但它的主题是展示一个青年的成长。这个成长有不同的体现形式，有的影片体现为主人公调整与社会的关系（《壮志凌云》），有的影片体现为对待爱情的态度的转变（《美国派》），还有影片展示主人公对待生活的态度的转变（《当哈里遇见莎丽》）。 《当哈里遇见莎丽》剧照 “青春片”的主人公不一定要特别帅，与“爱情片”相反，往往展示人物和事物的“缺”，因为青年的成长，其实就是发现自己的“缺”和社会的“缺”，并合理地接受这个“缺憾”的过程。这点与“爱情片”相反，不一定要煽情，但要给出思考，“青春片”表现青年人开始学会用头脑对生活进行的思考，而不是用荷尔蒙。 《壮志凌云》剧照 回归影片 现在我们再来看《我爱杰西卡》这部电视电影。影片不再是我们前面所感知的，一个女人和三个男人的故事，而是一个年届三十的白领女性在工作、爱情和婚姻上的思考和变化。这样看这是一部“青春片”。 杰西卡在开始的时候，被她那个大胡子的艺术家男友，用朗诵式的甜言蜜语蒙得团团转，天真地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和男友婚期将至。工作中，一是一二是二，硬邦邦地处理人事关系，这时的她对工作、爱情和婚姻看得是那么简单，把表面文章当实质。而到结尾的时候，她开始思考爱情的本质是什么，婚姻需要什么来支撑，她犹豫了，复杂了，开始思考了。 杰西卡和三个男人都长得一般，从外貌到职业都不突出。杰西卡不会上演“午夜狂奔”，她的男友也不会“英雄救美”。杰西卡从来就没有明确的爱情宗旨和宣言，爱情的到来和离开，对她也没有无比巨大的影响力。在餐厅里，她发现男友另有新欢，她居然有心思对周围讪笑的食客们辩解：“是我先和他好的。”对于后面的两个男人，她没有一见钟情，也没有海誓山盟。 她喜欢老板苏凭，因为“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她喜欢大男孩文凯，因为两人都喜欢动画片和电脑游戏。一直到最后她发现自己更爱文凯一些，也没有采取什么措施，任由文凯误解，及至影片结尾，她也没有给出明确的选择。这是一本“糊涂账”，而导演就是要表现这一本青春的“糊涂账”，并让观众从这本“糊涂账”中去思考。 在“导演阐述”里说到： “如何真切、有机地描摹出繁华都市的原生态以及在这种繁华的表象下匆忙奔波的年轻人的内心冲突是这部影片的难题所在，同时也是这部影片的魅力和意义所在。” 可以看出，导演是在有意识地着力描写当代都市青年的这种精神面貌，而不是在描写爱情本身。 从结果来看，导演这种努力是有成效的，他有着非凡的控制力，在许多可以渲染的地方，也能紧急刹住了车。有的地方本来可以更煽情，有的地方可以更唯美，有的地方可以更搞笑，但导演没有这么去做。 对于一个导演来说，这是难能可贵的。这也体现出该片导演是那种有清晰的创作思路、不会被具体场景牵着走的创作者。对于一个职业导演来说，很多时候，控制比渲染要难。因为，类型片对导演的要求，最重要的是“工艺性”，而不是“艺术性”。 在我看来，类型片是商品，它的作者是职业导演，而纯艺术片是一种艺术品，它的作者是艺术家。职业导演和艺术家有时候交叉，但大多数时候是两种人。在我眼中伯格曼不像职业导演，反而是个艺术家，只不过他用电影这种形式书写。 著名导演英格玛·伯格曼 结语： 一个职业导演的优秀，体现在他对作品的准确控制，在好莱坞，体现为对类型片要素的准确把握，如同一个工程师对产品零件规格的严谨要求。而一个艺术家的优秀，体现在他对事物思考的深入和对生活局部的浓烈渲染，两者无需分高下，都值得尊敬。这大概就是我喜欢《我爱杰西卡》这部影片的原因。 虽然这部影片还有很多不足，但它体现出平和和敬业。这看起来似乎不难，但在今天，无数影片都竭力渲染出君临天下和惟我独尊的面貌的今天，这种心态变得难能可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