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遥临终前住院3个月妻子林达仅来探望一次并带走离婚协议书
路遥临终前住院3个月,妻子林达仅来探望一次,并带走离婚协议书
1992年,西京医院的感染科内,一个身材消瘦的男人躺在病床上,只见他面色苍白,气若游丝,一双眼睛黯淡无光的盯着旁边的窗户,那里一缕缕阳光照进来,把病房显得格外安静。
就在这时,突然一个风风火火的声音闯入病房,只见这道身影紧蹙眉毛,神情复杂地看着病床上的男人,冷声道:“路遥,你到底跟不跟我离婚。”
躺在病床上的这个男人原来是路遥,这个已经名传国内的大作家,此时却因为常年伏案写作,累出了一身毛病,进入了生命的弥留阶段,医院已经下发了病危通知书,可是就是在这样的时刻,路遥的老婆林达却依旧不依不饶想要和他离婚。
看着林达坚持的眼神,路遥最终点点头,他同意了林达离婚的意愿,这也就意味着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曾经相濡以沫的两人彻底成了陌生人。
是什么原因导致这位国内知名的大作家家庭走向分崩离析的境地?或许真如路遥自己所说,“在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合理的和美好的都能按照自己的愿望存在或实现。”
黄土高原 饥饿童年
路遥是笔名,其实他本姓王,1949年12月,一个寒冬腊月的洞天,陕北清涧县王家堡村的一个沟渠里,一户人家正在忙活着。原来这户人家的女主人正要生产,这让王家所有人都紧张起来。
在那个年月的陕北,生育和死亡被人们看得同样严重,因为当地贫穷,落后的生存环境,让每个孕妇在生孩子的时候都好似走了一遭鬼门关,所以当地人有一句俗语;“人生人,怕死人”,说的就是生育过程中的危险。
但让王家人松了一口气的是,路遥在出生的过程中却很顺利,路遥的父亲看着床上的婴儿,既高兴又苦恼,高兴的是王家又添了一个男丁,苦恼的是该怎么养活这么一个男孩。
1949年的环境和现在截然不同,那时候的陕北真是靠天吃饭也吃不饱,土地极度贫瘠,气候干旱,要想在这种地方上活下去,不活活褪掉几层皮,是不可能的。
在黄土地上不管是什么人都要干活,就连刚刚三四岁的路遥也不例外。此时的他已经能跟在家里的哥哥姐姐们身后干一点力所能及的农活了,每天晚上,路遥都要去田里拾柴,然后把柴火整整齐齐的堆在墙角,然后还要割猪草喂猪。
尽管才一点大,路遥已经能把这些农活干得像模像样了。
可是路遥的父亲依旧在苦恼,因为家里已经有九口人,实在是养不活路遥了。这个时期,路遥最大的记忆就是饿,每天一大早起来就忍不住多哈几口气,似乎空气也能当饭吃。
除了吃之外,路遥还十分羡慕学堂里读书的学生,他也想读书。但是读书对于黄土高原来说可不是一件容易的是,那意味着家里没有一个可以干活的人,反而多了一张嘴。虽然中国人一直都有砸锅卖铁都要供儿女读书的意识,但是这一次,路遥的父亲真的负担不起了。
于是,为了不让路遥当一个睁眼瞎,路遥的父亲把目光放在了自己在延川的大哥王玉德身上,最终说服大哥把路遥过继过去,同时供路遥读书。
1957年一个深秋的早上,路遥正躺在床上睡觉,突然父亲把他叫起来,告诉路遥今天要去延川县走亲戚,路遥高兴的答应了一声。母亲为他们准备了早饭,为了能早一点赶到延川,路遥的父亲特意给路遥找了一双破布鞋。
就这样,用过早饭后,路遥的父亲拉着路遥的小手,带着路遥一步步朝着延川县赶去,那个时候还没有公交车,要想赶到延川只能靠走路。
于是一路上,两人饿了就吃点干粮,累了就坐在地上休息一会儿,好不容易等到了延川,路遥的父亲用最后一分钱买了一碗油茶,让路遥吃了,他自己则又吃了些干粮。
父亲带着路遥步行到延川,从此成了路遥一生中难忘的场景。
来到延川大伯家,路遥见到了大伯还有自己的奶奶。路遥在这里拥有着比家里更好的条件,盖着崭新的被子和被褥,比起他在家中要好得多。过了两天,路遥的父亲说他要去延川赶集,让路遥在下午等他回来。
此时的路遥已经隐约知道了事情的,但他能有什么选择呢?
路遥含着泪水看着父亲远去,等待着他的将是一个新的生活。
在延川县,路遥的大伯一家是外来户,现如今,路遥更是成了外来户中的外来户,尽管大伯夫妇两人十分疼爱路遥,但毕竟比起亲生父母来说,还是有些隔阂,好在这里还有奶奶陪伴着他。
除此之外,这里的孩子也经常取笑路遥,称他为外来户,有一次路遥气不过,和这些孩子打了一架,方才让他们明白外来户也是有脾气的。
终于到了上学的日子,大伯领着路遥来到学校,负责招生的老师看着路遥的名字“王卫儿”笑着道:“这可不行,你得取一个正式名字。”大伯连忙道自己一家都不认识字,还请老师给路遥取一个官名。老师沉吟片刻,大笔一挥,路遥从此名叫“王卫国”。
从此之后,路遥终于迈上了文学殿堂的第一步。
刻苦求学 创作文学
上学之后的路遥,成绩一直保持在班上的前几名,当时的马家店小学主要采取“混搭”教学的方式,一个班上往往有好多个年纪的学生,路遥学习很好,很快就追上了那些学生。
到了要上四五年纪的时候,由于马家店小学没有相应的班级,路遥只能参加一场考试,只有考上了才能到城关小学去上课。
毫无疑问,路遥出色地通过了考试,来到了城关小学,而就在这里,他又成为了少数人。在60年代,能够到城关小学读书的,大多是干部子弟,他们拥有着比别人好的出生,因此见多识广,对国内发生的很多新鲜事情都了解,这是路遥他们这种农村学生远远比不上的。
而在马家店小学,路遥却一直都是孩子王。为了争口气,路遥只能在学习上更加认真刻苦,同时,他还有了一个新发现。原来城关小学有一个阅览室,里面有很多藏书,是路遥在马家店中没有看到过的,这是路遥的精神园地。
于是每天放学,路遥总是会在阅览室待着,一直等到阅览室关门为止。而这时他又会转移阵地,来到隔壁的新华书店,就这样两个地方交叉看书,让路遥的知识储备大增,幸好在城关小学路遥是住校生,不用每天奔波回家,方才有了看书的空闲。
眼界大开的路遥开始了人生的第一次创作,他开始给其他同学起外号,编顺口溜,让路遥一下子成为了孩子们的开心果,大家都愿意跟他玩。
1963年的时候,路遥小学毕业,而大伯由于家里的贫苦,不想让路遥再读下去了,尽管路遥在升学考试中考出了全县第二的好成绩。路遥求到了村长那里,幸好村长多方筹措方才凑齐了学费。
来到中学后的路遥,更加刻苦用功,可惜的是,他用功的地方都在文学上,对于数理化则从来都是想听就听。延川中学有一个图书馆,路遥成了那里的常客,在这间图书馆中,路遥的对于文学的认识有了更进一步的提升,与此同时,他写的作文也成了各个年级语文老师的抢手货。
1966年,路遥考上了西安石油化工学校,可以当一名中专生,就在路遥憧憬未来的时候,文化大爆发了,路遥也无法再去读书。
没有办法读书的路遥跟当时的青年人一样,游走了很多地方,1970年,当路遥回到村子里的时候,当即被编入劳动大队,在大冬天去打坝,这是相当重的体力劳动,在寒冷的洞天,挥舞着几斤重的锄头,干冷的土块不到一会儿就能把人的虎口震裂。
幸好,路遥的大伯这时候起了作用,路遥被调到村小教学,不久后又来到县城里的服务社,在这里他和来自北京的知青林虹恋爱了。
这次恋爱对于路遥的影响是全方位的,一个乡下偏远地方的穷小子,一个是首都北京的女青年,宛如两个世界相遇,让路遥能够一窥这个世界上的不同地方,后来路遥的《平凡的世界》男女主角就有他们的影子。
可惜的是,这段恋爱最终还是无疾而终,路遥也被调到了县城里的通讯社,在通讯社中,路遥发表了自己的第一篇文章《我老汉走着就想跑》。
“路遥”诞生 相知相守
后来,路遥又陆陆续续发表了两首诗歌,不过诗歌的笔名并不是路遥,而是“婴红依”,是他在初恋时起的笔名。当时的诗人闻频看到这两首,连连夸赞写作的人有才气。之后他又找到路遥,告诉他,应该起一个独特的好辨认的笔名。
路遥沉默片刻,当即挥笔写下“路遥”二字,正是“路遥知马力”的意思。
从此王卫国就叫“路遥”了。
而就在路遥在创作路上前进的时候,路遥也收获了自己的爱情。
原来路遥的领导不忍他一直沉浸在失恋的苦恼中,于是委托了林虹的好友林达去劝说林虹回心转意。可是林虹已经有新的恋情了,不可能回来,好在柳暗花明又一次,原来在和林达的不断接触中,路遥和林达又暗生情愫。
乐于见此的路遥领导也总是把两个年轻人分配在一起,终于两人慢慢确定了关系。1973年,全国高校普遍开始恢复招生,不过和高考不一样,要想进入高校学习,需要各地县委的推荐。
那个时候的路遥,已经成为了闻名全县的大才子,为了让路遥上一所好学校,县文教局和县委先后找了几所学校,最终延安大学决定收录路遥。
在这个更高的平台上,路遥发挥着自己的聪明才智,一方面他以班长的身份,带领着全班同学组织了几场活动,邀请了著名的诗人作家开座谈会,大大开拓了自己的眼界。
另一方面,他也通过朋友来到《陕西文艺》实习,开拓了自己的眼界,在这段求学之路上,路遥每天坚持不懈地阅读文学作品,常常读到晚上一两点钟。
为了路遥的求学之路,林达也付出了很大的牺牲,她一个人供起了路遥读书,用为数不多的薪水支撑起了路遥的求学之路。
1976年,路遥从学校毕业,经过一番周折进入《陕西文艺》编辑部工作,这段时期的工作,为路遥的文学创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1978年,路遥和林达的爱情也有了结果,他们结婚了。
1980年,路遥创作的短篇小说《姐姐》获得了陕西作协的鼎力推荐,这篇小说也因为其清新的风格,而为很多读者所喜爱。这段时间,也成了路遥创作的高产期,其中的中篇小说《惊心动魄的一幕》荣获全国首届优秀中篇小说奖,这次获奖,极大地提升了路遥的创作自信心。
此后,路遥一鼓作气,用刻苦的精神和态度,创作了中篇小说《人生》,这篇小说也成了后来路遥的代表作之一。
文稿一经发表,立刻引起全国的热议,很多人都在念叨着《人生》中的男女主角,全国各地的信件向潮水一样涌向路遥,人们纷纷向路遥倾诉着读到这篇小说时的感受。
这次,路遥的《人生》荣获优秀小说奖,进一步确定了路遥在新中国文坛的地位。路遥走到了巅峰,很多人都认为路遥再也不可能创作出比《人生》更好的小说了,可是路遥仅仅才三十多岁,他怎么甘心往后都躺在功劳簿上呢?
于是,路遥又开始了在精神世界的一次深入探索。
平凡世界 逝后余波
为了开启人生新的篇章,路遥决定创作一部长篇小说。但是路遥之前毫无长篇小说的创作经历,所以在开始写作之前,他来到了毛乌素沙漠,这个地方对他有着特别的意义,在沙漠中,路遥想了很多很多,当离开沙漠之时,他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要登上另一座更高的文学山峰。
回到家中的路遥开始了为期七年的闭关,在写作《平凡的世界》过程中,路遥谢绝了一切访客和会议,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除了阅读,写作之外,他很少出现在外人的视野中。
光是为了作品的一个开头,路遥就整整花去了三天的时间,可谓是苦心孤诣。写文章素有“凤头,猪肚,豹尾”之说,说的就是文章的开头要像凤凰的脑袋一样漂亮,起着引领整体的作用。
为了这个开头,路遥可谓是苦心孤诣。为了更好的创作,他给自己制定了规矩,每天必须完成多少字的稿子,不达到目标,绝不休息,几乎每一天路遥都拿来写作,高强度紧张的创作下,每一个字,每一个情节的安排,都耗费了路遥的心血,就是在这个环境中,《平凡的世界》第一部终于出版了。
但是这个时候,路遥发现自己的身体状况明显下降了,妻子林达这个时候也出来劝他,让他改变一下作息规律,但是路遥没有答应,他只觉得脑海中灵感如泉水般涌出,这个时候放弃,就好像是在扼杀他的生命。
路遥近乎是用生命写出了《平凡的世界》,当《平凡的世界》出版后,立即在全国引起了巨大轰动,1991年的茅盾文学奖评选中,《平凡的世界》也以总票数排名第一。
路遥一下子成为了全国文坛的明星人物。
但是此时,路遥的家庭已经走到了分崩离析的边缘。原来为了创作《平凡的世界》,路遥的生活长期不规律,把一切家庭琐事全都甩给了林达,长年累月下来,林达受不了了,早在他创作《平凡的世界》第二部时就提出了离婚。
当时路遥并没有答应。
除了婚姻之外,路遥的身体也在这次创作中毁坏了,不规律的作息,高强度的精神活动,让路遥再也无法健康起来。为了治病,路遥跑了很多地方,可惜都不见效。
1992年8月14日,路遥病得很严重了,在省委领导的关怀下,路遥被送到了西安西京医院,并被下达了病危通知书。就在他三个月的住院期间,妻子林达仅仅只来看过一次,并带走了离婚协议书。
1992年11月12日,这位诞生于黄土地上的作家,闭上了自己的双眼,享年42岁。
路遥走了,林达也离开了陕西,重新回到北京,跟随林达一起走的还有路遥13岁的女儿。
谁也不知道,路遥的女儿路茗茗竟然在5年之后用一纸诉状把母亲告上了法庭。
原来有一次路茗茗前往延安大学纪念父亲,看到了许多盗版路遥的书籍,一气之下,路茗茗把母亲和两家出版商告上了法庭。路茗茗败诉了,或许是出于亏欠,林达最终把路遥的著作权转让给了路茗茗。
如果读过《平凡的世界》,都能看出主人公孙少平身上看到路遥的影子,他们一样出生在黄土地,一样向往外界的生活,热爱文学,一样坚强又自尊又倔强。
可惜的是,最终孙少平和田晓霞生死隔绝,而在现实之中,路遥和妻子的家庭也分崩离析,阴阳两隔,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吧。